46、第 46 章_美人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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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昨夜下了场雨,马车行驶在积水的青石板路上,偶尔溅起一两朵阴暗的水花。

  老夫人一上马车就靠着引枕坐下,面露疲色,盛郦跪坐在她身边,连忙替她揉胸口顺气。

  “不必忙了……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老夫人执住她的手慢慢劝道,她话虽说得断断续续,可眼神仍是清明的,平静地望向她。

  盛郦只得低眉敛目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然而当她搀扶着老夫人艰难下了马车,却见到她们此行的目的地竟是皇家在城外的寺院。

  当年陆皇后难产而亡,因年轻夭折被视为不详,井未第一时间下葬。而是停灵在寺院中,由高僧日日诵经祈福,待陛下百年后宾天,再将帝后一同安置在帝陵中。

  成婚第二日,陆临江曾带着她来过此处,祭拜陆皇后。可为何老夫人要在此时执意带她来此地?

  想到前两日从王婆子那儿得来的消息和昨晚又是彻夜未归的陆临江,她手心冒出了些冷汗,隐隐察觉到有更深的秘密就隐藏在这座寺院中等着她。

  寺院中得到消息,知道国公府和陆家关系亲厚,老夫人来祭拜陆皇后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不许。小沙弥连忙上前来开山门,毕恭毕敬地引着两人往里而去。

  佛堂中佛香袅袅,供奉在正中的菩萨宝相庄严,慈悲的面目俯瞰着众生。皇后娘娘的灵柩就供奉在菩萨像背后的小佛堂中,小佛堂长年锁着,旁人轻易是不能进去皇后娘娘的安宁的,只能止步于此。

  老夫人取了一支香,颤颤巍巍着想要点燃,在旁的盛郦见状,本想上前去帮老夫人点燃这支香,但她想了想,最终只站在一旁。

  “皇后娘娘,老身来看看你。娘娘若是不嫌,就请收下这支香。”她手抖了好几下,终于成功点燃了这支香,把香插在了香灰炉中。

  淡淡青烟袅袅升起,隔着一层薄雾,老夫人的面容有些许模糊,“这么多年来,老身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眠,全是当年做下了亏心事,后来才会受报应。”

  “枉娘娘少时曾唤老身一声‘伯母’,老身却一时贪生怕死,选择了贪生怕死……当年之事,不敢谈也不能谈,如今老身时日无多,到地下去实在无颜面对皇后娘娘……”

  “四娘,你过来。”

  原本在旁听得胆战心惊的盛郦,忽闻老太太唤她,连忙上前去。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她仍闭着眼,只是口中喃喃依旧,“皇后娘娘比临江大了不少,是娘娘把临江带大的,你身为临江之妻,合该前来拜见。”

  她闻言井未多说什么,只磕了三个响头。许是多年香火的浸润,额头贴着水磨镜一般的地面,却未觉得丝毫冰凉。想来这位只闻其名却无缘得见的皇后娘娘,生前必定十分温厚宽和,否则也不会教导出陆临江那样的谦谦君子。

  “当年陛下初初登基,就遇鞑靼来犯,年少轻狂不听他人劝阻,执意要主动出击。陆老将军和大公子阵前挂帅,苦苦劝阻陛下不得,还被逼立下军令状,只好领军先行。”“将军和大公子走了没几日,陛下便按捺不住要亲自领军深入,消息却走漏被鞑靼人得知。鞑靼将全部兵力都调来包围,整整包围了七天七夜。”

  “将军和大公子只带着三万亲兵就迅速赶回,破了鞑靼人的包围,陛下却顾忌人主英明,以军令状为由,把将军和大公子斩杀。”

  “世人皆怪罪当年陆将军和大公子莽撞出兵,害得三十万中路大军折损在大漠中尸骨曝野,却不知当年领着中路大军孤军深入的人,到底是谁……”

  “当年若是老头子脚程能快些,早点把消息送给陆将军,或是能劝得了陛下……”说到这,老夫人叹了口气,仿佛也在为自己多年后还在假想而略感可笑。

  “老头子消息传递不及时,延误了军机,本该斩首示众。要么严守战场上真实情况到底为何,要么斩首,是老身一时怯懦,逼着老头子没再开口,是老身愧对陆家。”

  “这么多年来,临江那孩子每多唤一声‘伯母’,就是往老身心口上撒盐。老身当不起这声伯母!”

  说到这里,老夫人仍跪在蒲团前,执着香的双手微微颤抖。双目还是紧闭着,只有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经由她沟壑纵横的面庞,最终滴露到地上,汇入香灰中。

  盛郦手脚冰凉,跪在蒲团上的双膝仿佛都没有了知觉。她只在脑中近乎迟钝麻木地消化着老夫人方才的一番话。

  当年是永和帝一时冒进,孤军深入被鞑靼人包围,最后才叫了陆家人来解围。然而解围之后,他却愧于面对天下人的指责,便将折损三十万将士的罪名安在陆家人头上?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为了维护他的一世英名,难怪要将陆家父兄尽数赐死。

  从此世上只有在后方用兵如神的皇帝,却再无陆家的清白。

  而老夫人当年,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只为让老国公在永和帝面前“将功补过”。最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收养陆临江,也只是因为对陆家人的愧疚?

  盛郦一想到自己身上也流着国公府的血,便觉得天旋地转。然而比她

  更痛的,应当是昨晚才知道真相的陆临江。

  他数十年来尊为长辈的老夫人和老国公都在隐瞒当年真相,而他要唤一声“姐夫”的永和帝,更是害得陆家家破人亡,承受天下人指摘的真凶?

  佛堂内陷入一片死寂。

  身前的影子忽然晃了晃,竟是老夫人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外祖母!”原本沉浸在心思中的盛郦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向外叫道:“快来人!”

  佛堂后的小窗外有身影一闪,似乎是个少年郎的模样。只是彼时盛郦一门心思全被陈年旧事的真相和老夫人占据,没能注意到窗外的少年。

  入夜,就连以血腥残忍著称的昭狱中都一片寂静,人人昏昏欲睡,只是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王福桂是永和帝的贴身太监,平时在人前极为风光,就连飞扬跋扈的锦衣卫见了他都得低着脑袋叫一声“干爷爷”,见是他来了,知道必是皇帝的旨意,连问也不敢多问,就让人打开了锁。昭狱直属于锦衣卫,天子特许,有不必经过司法审讯而直接抓捕官员的权力。此时走在通往昭狱最深处的小径上,饶是王福桂这样见惯了风雨的人,也不禁皱起眉头。

  处处都是浓烈的血腥之气。

  最深处的牢房只开了巴掌大小的一扇窗,冷清月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影子。这间牢房极为狭小,寻常男子都直不起腰来,更何况是身形本就高大挺拔的那人。

  此时他正坐在稻草堆上,半靠着墙。往日整洁的衣衫都沾了些地牢中的脏污,但他神情极为平静,仿佛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毫不在意。

  “将军。”王福桂猫着腰,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他抬起头来。

  他凑近两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苦口婆心劝道:“将军,陛下一直把您当子侄照顾的,您何必要跟陛下闹得这样不愉快?”

  “眼下多少人盯着将军,您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陛下动怒,岂不是自讨没趣吗?”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陆临江,却见他脸上根本毫无波澜。

  “将军,陛下对您是寄予厚望的呀。若是您都跟陛下对着干,不是叫陛下寒心吗?”

  见他始终毫无反应,王福桂也没办法,最终只得长叹一声准备回去复命。

  然而在他要走的前一刻,始终沉默着的人却开口道:“皇后当年,是怎么难产的?”

  一听这话,原本还耷拉着眉毛精神萎靡不振的王福桂被吓得浑身一颤,眉毛几乎高耸入发,一时间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见惯风浪的大太监都尚且如此,陆临江知道等不到他开口,只自己低下头无声地苦笑两下。

  他阿姐自小练武,一向身体强健,怎会难产而亡?以阿姐暴躁的性子,必定是在听说父兄殒命战场的消息后去找永和帝对峙。

  至于随后阿姐怎么动了胎气,又怎么会一夕之间难产而亡,那就只有阿姐和皇帝二人才知道了。

  “不说话?当真以为是朕求着他?”永和帝听了王福桂的话后,气得伸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猛地掷在地上。

  随着一声巨响,白瓷茶盏落地,溅起一地碎片。

  王福桂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他侍奉永和帝多年,知道若是把陆临江刚才那话说出来,只会惹得皇帝更加震怒,事情恐怕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他只好颤颤巍巍道:“将军还年轻,一时想不通也是常有的事……”

  “朕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要么做忠臣,要么就国公府和盛氏跟着他一起陪葬!”

  永和帝猛地一甩衣袖,抽身离去,只留下天子余威回响在御书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两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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