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入非非”姑娘_少姝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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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想入非非”姑娘

  王文娟也从旁启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吃饭要是成了问题,这治水的数十万众如何调动?况且,是在大禹那个时候?”

  见兄嫂皆定定地望着自己,少嫆不由紧张得发懵,慌慌地眼神移向众兄姐求援。

  子献头一个会意,冲她一笑:“其实,哥哥想说的是大禹评田定产呐。”

  少嫆好不感激,本想悄悄退开,可好奇心还是战了上风:“子献哥哥,你说的评田定产是何意啊?”

  “评田定产是为了开征贡赋,《禹贡》中有载,大禹将天下田地赋税分为九等,一等最高,九等最低。因顾虑到各部族间贫富有差,大禹没有武断地一刀切,而是先品评各部土质物产的优劣,以此来定夺交纳多少贡赋,这叫做“评田定产”。”

  众人听了无不叹服。

  “大禹真是睿智博通啊,竟能琢磨出这法子来。”

  “原来治水之前尚须治税!”

  “这下子,粮草供应源源不断,可以放下心来应战水患了。”

  子默起身,慢踱两步,仰首道:“大禹为何先评定冀州?因为冀州是舜帝所在,百姓教化,白壤肥沃,物产丰饶,赋税是第一等,乃天下贡赋源起之地。”

  (白壤:《禹贡》中“九州”之土壤有五色之分,即黑、白、红、青、黄五色,现代学者分析,此五色之分应不完全是根据实际地理观察的产物,大概是以颜色象征四方(五方)之传统,参考文献:《尹荣方:大禹治水祭仪真相》。)

  “原来如此。”

  姐妹们纷纷应声,不觉一齐骄傲起来。

  见大家讲得头头是道,少姝按捺不住,抿嘴笑道:“关于大禹开征贡赋的妙策由来,我倒也听说过一则小故事。”

  “还有故事,少姝你说说看。”王文娟也不泛困了,催促道。

  “话说禹有了疏导治水之法,粮物补给上却仍是犯难,连日陷在苦闷中。不知是上天启示,还是巧合,他见一队蚂蚁驮着食物、排着长队打脚边而过,便俯下身子,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木棍将一只蚂蚁拨离了队伍,将它扛的粮食弄掉。这只小蚁拼命找粮,找到了,重新背起,又回到了队伍当中。禹不无感慨,‘弱小如斯都懂得囤粮,且自觉有序啊’,他身旁的随行却道,‘怕也不全是自愿吧!是那深居穴中的蚁后定下的‘规矩’,找来的粮食不能独享,要囤积起来支配,若蚁后饿了肚子,产不下后代,蚁族眼看就要衰败而亡’,就这样,蚂蚁运粮给了大禹启示:治水所需用度,亦应在各部族之间强制分摊,定期供应,如此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治水到了哪里,他就把评田定产、开征贡赋的办法推行到了哪里。”

  少姝轻轻巧巧地说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很是微妙。

  “这……未知真假,不好说,不好说。”子默憋着笑。

  “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不正是你们哥哥常挂在嘴边的——以造化自然为师?圣贤亦概莫如是,”王文娟似听得有滋有味,“我宁愿相信是真的,等小羲大些了也说于他听,只不知那‘随行’为何人,伯益?皋陶?还是后稷?”

  少姝报以率真地甜笑:“嫂嫂相信就好,我也愿意相信。”

  少婵在旁边直摇头,忍不住调侃道:“少姝岂止相信,你适才信誓旦旦的口气,就仿佛是亲眼见过大禹的真人真面似的。”

  “不亏是‘想入非非’姑娘,每叫我等大开眼界,自叹弗如。”少妍也冷不丁地插来一句。

  “嗐,怎么又说起这个来。”少姝无可奈何地一摊手,砸了砸嘴,嘴角梨涡时隐时现。

  子猷长嗽了一声,大家才重又静下来。

  他开口便是荡气回肠:“禹开贡赋已近三千年了,集众合力,为民谋福,《禹贡》一篇让我们懂得了何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句:出自《尚书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意思是人民是国家的根本,根本稳固了国家才会安宁。)

  虽无关乎时局,见兄长议及与国政多少有点牵连的话题,很是少有,子献从刚刚起就开始兴奋,急不可耐,想把心中的话都倾述一番:“子曰:苛政猛于虎也。武帝开朝以来所定之‘户调制’,田租每亩每年纳粟4升,每户每年纳绢2匹、绵2斤,租调之外,不再以其他名目擅自征收,体恤劳苦,休养生息,殊为德政啊。”

  (“苛政猛于虎也”:出自《礼记檀弓下》。)

  (户调制:亦称“租调制”,汉末时期,曹操曾发布过一条律令,令曰:其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棉二斤而已,他不得擅兴发。“户调”这一税名从曹魏起成为定制,属于一项重要的税收改革,与之前两汉实行的田租制相比,上缴额度要低,如两汉田租制明确规定百姓不但要上缴田租,还要上缴刍税和稾税,曹魏为天下苍生计,废除了二税,为恢复生产,为后来灭蜀,更为后世四百年之田租征收方法,奠定了基础,从历史长河的角度看,成就斐然。)

  子猷微笑起来,示以沉默的赞赏。

  少姝则睁大了眼,光听子献说话,亦能感到他心中热血沸腾。

  “此一‘贡’字,实乃该篇之大眼目也。古来学究多解为‘贡赋’之贡,如子献所言,然“贡”字之本义,据《说文》贝部解为‘献功也’,其意与贡赋尚有分别,不可不察。”子猷读书,真是“抠”到了字斟句酌的地步,且潜移默化地将这顽习带到了学生们身上。

  (眼目:眼睛面目,在此喻义理关键之处。)

  “是了,此‘贡’字确与彼‘功’字迭韵。”王文娟会心地低吟,“大禹之功,德泽华夏,照彻山水,万古流芳呵!”

  (《说文》:《说文解字》,简称《说文》,是由东汉经学家、文字学家许慎编著的语文工具书著作,是中国最早的系统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语文辞书,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字典之一。)

  “是故,老子有言: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在治理天下中,尽自身全力仁爱为天下人者,天下重任便可依存于他了。”子猷依然赞不绝口。

  (“贵以身为天下”句:出自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见此,子献冒出个点子来,兴致勃勃道:“嫂嫂头回上山来,节会人多事忙,走马观花,想来也没看得尽兴,不如明日再起个大早,咱们再上源神庙敬香礼拜如何?”

  闻言,王文娟诧异地转头看一眼夫君,欣然道:“好巧不巧,你们哥哥方才还同我商量这事哩,看来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又得辛苦少姝妹妹了,陪着我们来回跑。”

  “嫂嫂说得哪里话,只要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去哪里都乐意,何况是上源神庙瞻拜?”少姝劝嫂嫂不要多心。

  见子猷颔首,众人无不称心合意,又都笑起来。

  第二日,郭家子弟们又随少姝前往源神庙了,仆从不多,少姝还唤上了骐骐,帮忙驮了三两组食盒。

  这回走大路,经过一座高峨的石牌楼,便是平缓的山道,夹道柏桧笔立,林荫遮盖,隔开了亭午的日光。

  (亭午:正午。如晋孙绰《游天台山赋》:“尔乃羲和亭午,游气高褰。”)

  一路上,山鸟嘤嘤,微风习习,接序浏览行来,众人也不甚觉疲乏。

  “土地松松软软的,舒服啊,好想甩脱了木屐,一口气跑到山顶去!”子默激昂道。

  “子献哥哥的主意妙,我等何乐不为?”没想到,少姝即刻付诸实行,跑到路边席地坐下,摘下了草鞋系在一起,仍旧搭在骐骐背上。

  见她如此,姐妹们的胆子也壮了起来,也都玩闹般的依葫芦画瓢。不多会儿,骐骐背上便挂了好多双了,它大眼温顺地一眨一眨,实足任劳任怨。

  女眷们——当然除了王文娟——好歹还留着双袜子,再瞧子献子默兄弟俩,干脆赤了脚,在过往山民的瞪视下跣足甩袖而奔,此情此景,让小羲大开眼界,掷手蹬腿,咯咯不已。

  “姐姐可还好?”少姝担心地看住少婵,瞠目结舌,可了不得了,少婵竟然笑得流出眼泪来了。

  只见少婵弯了腰,捂着肚子,冲妹妹来回摆着手,上气不接下气:“无妨,无妨,我开心得厉害了,惯常如此。”

  竟还有这么一说。

  少姝哑然失笑。

  颤颤地抹掉因“开心”已极掉出来的泪珠儿,好半天方抚平了心绪,少婵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又道:“这样子走山路当真舒服啊,要是每日都能这样享受就好了。”

  “那还不容易,姐姐喜欢常来便是。”脱口而出了才后觉不妥,少姝颇有些战战兢兢地观瞧起姐姐的容止来,出乎意外地却无甚变化,依旧是疏朗清爽,步履不停,她终于放下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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