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巳日良辰絮旧谊_少姝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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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巳日良辰絮旧谊

  少婵笑了:“你也是来催我的,现下什么时辰了?”

  看看日影,少姝估摸道:“约在申初吧,想必,源神池边渐已游人疏落啦!”

  (申初:申时是下午3点到5点。申初时分也就是下午15时刚开始的一段时间。)

  “那不是更好?”少婵蹙额,“想见到处挤得水泄不通,很不耐烦。”

  少姝都给她说乐了,冲子献摊摊手:“瞧,姐姐说得很对不是?”

  “今早咱们起身,一刻未歇地玩到了目下光景,才将将申初么?”子默诧异,仰头细观天色,他心下暗暗料得,八成已错过了古会盛况,但在一瞬间的得失计较后,踏实以为古会来年再看亦可,毕竟,邂逅叔夜先生可不是日日都能有的好事。

  “要不然呢,你还想洞中方一日,世上过千年啊?”少嫆揶揄道。

  “唔,确实,如同做了个遇仙的美梦,老天,就让我接着做吧,千万别唤醒我。”子默满脸的回味无穷,半真半假的祷告叫人忍俊不禁。

  “来,山水不拘何处,皆可欣悦入心。”少姝精神抖擞地高声招呼,“前头更有佳妙所在!”

  少婵听得一激灵,望向妹妹的眼神错综复杂,不由得定心抛却萎靡,迈开了步子。

  少姝活力充沛,连蹦带跳地小跑在前,又引着大家行了数百步的样子,终于,望到了那稳稳座落在源头之上的华宫,由彼至此,是汨汨奔来的壮阔河流。      

  鸑鷟泉独特的甘甜气味扑面而来,少年们眉眼舒展,笑意蔓延,脚下呼呼生风,你追我赶地,奔往前去。

  而在泉头渠首这一边,就是背山而建的源神庙了。站在山门外,即可见悬山顶大殿、东西配殿、戏楼、钟鼓楼等巍然而立,善男信女带了香袋相携而入,宝地庄严肃穆,清静凉爽。

  庙的正下方,围着泉眼,盖成圆形的“日池”及半圆形的“月池”,不晓得是哪位高人妙思。又以这两座池子为基点,就势起了座园子,本已年久,经新任贾县令聚资修缮,顷刻旧貌换新颜,恰赶在节前完工开放了。

  园中小桥贯通,曲径幽雅,垂柳成行,迎向纷至沓来的客人们。

  今日绝早时分,此间已人声鼎沸,欢声笑浪此起彼伏。

  贾县令及一众公人被迎至“接官厅”上,施礼问安,饮茶品点,凭栏小坐,观瞻上巳节盛况。

  贾县令的公子贾旸及正妻刘夫人亦随行而来。

  源神庙大殿前,摆满了丰足的三牲祭品,新出锅的面塑蒸食、时鲜瓜果……香烟缭绕间,乡民们争先焚香礼拜,诚意献上布施供养,身着道袍的庙祝忙着左右支应,鸣金还礼,脸上始终显现特有的静谧笑容。

  吉时一到,县令、县丞及诸多本地外任官员按品阶依次排列在前;县里士绅及涉及用水的各村“水老”等公人排在其后;本村乡绅及制香、水磨、陶瓷等各业头目位列最末,由县衙主簿司仪,齐齐向殿上供奉的尧、舜、禹三尊神像行叩首大礼,再由贾县令宣读祭表文,祭祀已毕,官员们返回接官厅议事。

  (县丞:古代官名,秦汉于诸县置丞,以佐令长,历代因之,一直延续到清末。从其地位作用来看,类似于当代的副县长。 )

  (主簿:古代官名,是各级主官属下掌管文书的佐吏。魏、晋以前主簿官职广泛存在于各级官署中)

  随后,士绅们井然有序,逐一上得厅来,同县令见礼问安,

  公下通报之后,眼见思霓与尹横前后步入,贾县令忙携妻子起身,匆忙来接。

  “思夫人,尹老管家,快快请进。自敏求远离河东后,别有经年了,吾心常念华岩故人,今日得见,真乃喜不自胜啊!”贾县令发自肺腑,由衷言道,他热心地邀请故人上座,话语也比平时多了“年前回来,实应由我上门拜望,怎奈俗务缠身,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借此古会之机,相请两位移步到此,万勿见怪。”

  “县令说的哪里话来,父母官为任一方,公务自是三头两绪。”

  “县令锐意民事,正是我等百姓的福分。”

  承蒙县令款待,思霓和尹横心下着实感怀,但是哪里肯上座,两人连声推辞不敢,谦笑相持了半日,才斜签着落坐下首。

  见父亲与适才“公事公办”的神情截然不同,说的话也似比往日多出许多,不难看出,他果然与郭宅上下私谊甚厚。

  话说这位贾县令,名敏求,字次德,原籍中山国魏昌县人氏。祖上曾因战祸,迁到界休暂避。他得以师从华岩馆,与初领教职的郭如昑亦师亦友,形影不离。后返乡,举孝廉,辗转各地为官。因本是外郡人,兼其相时而动,打典得宜,年前调任界休县治,也算心事顺遂。

  贾旸正眼打量思霓,但见她身形袅娜,肤色尤其白皙,隐然带出几分病容。她单凤眼细细长长,柔和目光望向你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心定泰然。

  得了个空,他忙上前作揖道:“贾旸拜见思夫人,尹老管家。”

  尹横喜得白须飘动,赞道:“好,好,老朽此观令朗形貌神韵,大有县令少年时的风采。”

  “呵呵,尹老快别提了,”贾敏求连忙摆手,“想我当年在华风岩馆读书时,用功不足,顽劣有余,这才叫老管家记忆犹深吧?”

  他这番自曝其短,引得众人笑不可抑。

  “县令太过自谦了。”思霓温言道。

  贾敏求又客气地笑道:“听犬子讲,上回由思夫人母女酒菜款待,刘世子一行游玩得尽兴意足。”

  “哪里哪里,”思霓欠欠身,“幸而刘世子不嫌弃,草庐粗鄙,实在招待不周。”

  这时,刘夫人也亲切地问候起来:“夫人,多闻少姝姑娘佳名,现下如何不见啊?”

  “今早,小女随仆妇子侄们歧道而行,”思霓据实相告,“孩子们游兴足,想来,还有多时方能到此。”

  又问:“夫人与公子随县令初来,未知对本地风土以为如何?”

  “很好很好,”刘夫人连声价赞道,“界休民风俭朴,土习驯雅,士人耕读传家,商贾信义经业,更有源神池如此宝地,实在无可挑剔。”

  “思夫人,少姝姑娘同郭先生他们都在一起吗?”贾旸好奇发问。

  自从入华岩馆就读之后,贾旸对子猷的我称呼就变成规规矩矩的“郭先生”了。

  “正是,”思霓点点头,“贾公子入读书馆,可还适意?”

  “他哪里敢有什么不适,”贾县令接口道,“成日里听我念叨书馆中的英才俊彦,早已心驰神往,这回啊,总算父子二人得偿所愿。”

  尽是些家常里短,也都聊得舒畅惬意。

  贾敏求稍事沉吟,转向尹横,端然拱手道:“尹老行事一向勤谨,又急公好义,由洪山河民众一致推举出来,做这个‘水老人’,为县治为忧,多有烦累啊。”

  尹横也忙躬身答道:“县令谬赞,这把老骨头了,还能为乡里劳心出力,才堪荣幸已极。”

  “水老人……”

  刘夫人与儿子彼此交换个眼神,显然都是第一回听说。

  侍奉一旁的主簿冯粲心思缜密,见此即弯身上前,低低道:“公子,这‘水老人’便是为村中看护打理水源之人,需得熟悉水利,公正持重,且具有威望之人来充任,全由百姓推选,因此皆是平民,并无功名或职衔在身的。”

  “是,到了旱季,农田须引水灌溉。先前,山民各自为营,上游占着地利,水满了也不可惜,下游想引水但又水量不足,还常常为此起而争执,由公正的人水老人主持分水事宜,大家也都心服口服了。”贾敏求听到了,亦为儿子详加释疑。

  “原来如此。”贾旸不由地肃然起敬,“尹老年高德劭,有此名望当之无愧!”

  尹横说话本就坦诚率直,一不留神,便开始倾诉衷肠了:“公子啊,似我们华岩出身之人,哪个敢忘有道先生的修身训诫,老朽铭记于心的是,人要活到老,悟到老,须知,德行不会跟着年岁上长而自高,更或许,还会背道而驰。人只有‘德’高望重,而非‘年’高望重。很是有人,惯会倚老卖老的,小辈人越加忍让,反倒拿捏起来,拎不清轻重好歹,现眼出丑,简直没法儿看。老朽时时以此为戒,自得乡里信任勉强充任此职,但遇事务,务必左右权衡掂量,方能稳妥处置。”

  “好,好!”这些话好不直白,说到了贾敏求心里去了。

  贾旸唯唯称是,他定神凝思,想不到,从前华岩馆的老管事,也能给自己结结实实地讲出一番道理来,大概,正因老人出身于华岩,才会有如此强烈的自省之意?

  “话说回来,县令此次着力将源神庙上下修葺一新,非但面貌卓然改观,亦彰显官府之水利法度,为民福祉计,主持公正,杜绝妄为,实是深谋远虑。”

  “尹老言重了,民生裕,邦本固,官府的本分而已。”贾敏求虽然如此说,还是很佩服老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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