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_夫君每天都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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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晚上下了一夜的雨,雨打芭蕉声声凄怆,听的人辗转难眠。

  早晨日光放晴,凝落在叶上的雨水一滴滴蒸发,在屋檐下被风催的摇摇晃晃,衬得肥硕的茎叶愈发翠绿丰茂。

  沈曦扶着沉重的脑袋的榻上起来,夜里没睡好,再加上起的有些急,一时头疼,便靠在窗边望着罪魁祸首懒懒地发呆。

  婢女小鹂端着一个檀木端盘悄声走进来,见沈曦趴在春日鸟啼的窗棂下,蹙着眉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不免担忧,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昨夜她就睡在外间的碧纱橱中,听着屋里的姑娘辗转反侧,似是一直未曾睡好。

  沈曦这些时日一直做噩梦,凑巧昨夜大雨,她窗下栽种了几株芭蕉,雨打芭蕉淅淅沥沥,那原本听着颇有意趣的声响现在想来也是无比的令人恼烦,竟吵的她大半夜都未曾睡着。

  她垂着脑袋闷闷的点了点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窗下的芭蕉叶。

  小鹂低声问道:“姑娘,您做了什么噩梦呀,不如您对奴婢说说,说不准奴婢还能替您解上一解呢。”

  沈曦就扑哧一笑,语气轻松道:“这梦没什么好解的,指定是假的。”

  “奴婢也觉得是假的,”小鹂点头附和道:“咱们姑娘向来人美心善,谁没事儿会想杀您呢?”

  “杀我?”沈曦嘴角的笑容一滞,惊愕道:“我还没说这梦,你是如何知道有人要杀我?”

  小鹂小声道:“就昨个儿半夜里……奴婢听到姑娘说了句‘别杀我’,奴婢当时就被吓醒了,谁知起来一看,方知您只是在做噩梦。”

  沈曦的面色就有些苍白,“只这一句?你可还听见我说了什么?”

  “未曾了,”小鹂摇头道:“只听到姑娘说了这一句。”

  沈曦抿了抿唇,沉默起来。

  说起来,她这噩梦来的也委实古怪,从前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日里是想着她的未婚夫婿徐敬之不假,可也不至于晚上做梦,梦到自己死于他手吧?

  梦里,她与未婚夫晋王徐述成婚五载,虽未曾诞下子嗣,可徐述依然十分宠爱她,从未纳妾,但也不知是哪一天——似乎是当上太子之后,徐述便待她一日不如一日,见了面不是横眉冷对,便是对她怒声斥责,全然没了从前温润谦和的模样。

  再后来,她被徐述一封休书休弃回了娘家,和离之后,沈曦才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骨肉,本想自己一人偷偷生下这孩子,可徐述竟还是不肯放过她,叫人给她送来了一杯鸩酒,将她与她腹中的孩儿一道送上了西天。

  直到死,她手里都握着徐述赠她的一块玉佩,死不瞑目。

  这个梦做的太过真实,以至于沈曦在梦醒后对梦中的情景不仅历历在目,甚至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都宛若亲身感受过一般。

  “听说梦都是反的,姑娘可不能因一个梦就将自己愁坏了,”小鹂见沈曦不肯说,也不追问,只笑着说道:“还有十日姑娘就要成婚了,再这样想下去人都要憔悴了,新姑爷见了,还不知怎么责备奴婢呢。”

  小鹂口中的新姑爷自然便是徐述,两人的吉日定在了十日后的四月初八。

  听了这话,沈曦面色稍霁。

  小鹂说的对,既然是梦,那自然再真实也是假的,兴许是她快要成婚了,太过紧张,才会做这种梦。

  况且这梦中不合理之处也忒多了,且不论太子眼下圣眷正浓不会被废,就说她的未婚夫徐述,那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和不过的人,又怎么会将她休弃,转眼就娶了她的堂姐,还如梦中一般的狠毒暴戾呢?这梦果然是反的。

  这般想着,沈曦心情便轻快了不少,在小鹂和几个婢女的服侍下去了净房。

  因婚期将近,梳妆完毕后她便在房中绣小棚,不曾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的另一个婢女喜鹊就兴致冲冲的进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好姑娘,吴大管家回来了1

  吴大管家是沈曦的父亲秦国公沈元仲的心腹,之前沈曦拜托父亲替她寻找神医会隐道长,沈元仲便是托了吴大管家去寻人,如今吴大管家回来了,看来这会隐道长八成是找到了。

  当下,沈曦立刻就见父亲沈元仲。

  沈元仲今日休沐,正在房中研读兵书,往常若无事沈曦也不会来找他,父女两人陌生的三四日都说不上一句话,因而一见沈曦这幅喜上眉梢的神情,沈元仲冷哼一声,猜都猜到了女儿来此是为了什么。

  果然,沈曦一坐下便开门见山:“爹,会隐道长可到长安了?”

  沈元仲神色淡淡,“不曾。”

  “什么?那吴大管家怎么就回来了?”沈曦一听就急了。

  “找不到人,自然就让他回来了,”沈元仲低头看兵书,眼皮子动也不动:“他又不是个闲人,整日在外面找人算什么事。”

  “这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外祖母身体不好,我是想找会隐道长给外祖母看箔…”

  “你外祖母身体好得很,我看还能再活二十年。”沈元仲打断了沈曦的话。

  沈曦瞪着沈元仲,被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是秦国公府的嫡女,可自小就不得沈元仲疼爱,每次见面两人必定吵架,这次若不是为了……她才不想来求这个薄情的男人呢!

  沈曦眸中的泪水在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沈元仲见状,也颇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就缓了缓语气,叹道:“找会隐道长,是想给你那未婚夫徐敬之看病?”

  沈曦垂眸不语。

  徐述自小就身体不好,后来为了救落水的她,又感染了风寒,差点没熬过去年的冬天,会隐道长素有神医之名,她是想着父亲和会隐道长有些交情,才想请父亲出面找到对方,只是父亲一直不同意她与徐述的婚事,这才用外祖母来做借口。

  不过沈元仲老奸巨猾,一眼就看穿了,只是不曾揭穿而已。

  沈元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徐述的生母乃赵贵妃,原也是今上景文帝的宠妃,可后来赵家谋反,赵贵妃生下徐述后就被景文帝一杯鸩酒赐死。

  也因为有这样的母妃,徐述打小就不受宠爱,长到八岁了才有自己的名字,他从小便体弱多病,默默无闻,倘若不是这次沈曦非要嫁给徐述,求着她的外祖母进宫替她说和,兴许景文帝自己都不记得他还有这么个儿子。

  沈曦是秦国公府的嫡女,样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沈元仲虽与沈曦脾气不和,但他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而不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病秧子王爷。

  只是事已至此,两人的婚事是铁板钉钉,就算沈元仲再不喜欢徐述这个女婿,也不得不为女儿多考虑一些。

  “不是我不想找会隐道长,你也知道,会隐他性喜云游,吴大管家找了他大半年才在长白山一带打听到些他的音讯,听说再过不久就要回长安了,归期未知,总之不会太久,你就放心吧。”

  “那就太好了。”沈曦嘴角一扬,显而易见的喜悦起来。

  沈元仲见她面色有些憔悴,不免问道:“听说你这些时日睡得不好,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沈曦正要开口,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爹爹1

  书房门被人一推,接着就跑进来一个梳着螺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蛋儿红红的,生得软糯可爱,一进来就擦着沈曦的肩窜到了沈元仲身边,欢快道:“爹爹,你又在读书了?快别读了,陪晴儿出去练琴,晴儿怎么都谈不好,娘亲不想教女儿啦1

  “还不是你自己笨,非要来叨扰你爹,你爹可忙着呢……”

  薛氏原本有说有笑的,进来后见到沈曦就在一边站着,面色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三姑娘也在呢。”她施礼道。

  沈曦也还她一礼,“姨娘。”

  薛氏睃了沈元仲的一眼,又对沈晴笑道:“晴儿,你爹爹和你姐姐有要事商议,我们先走吧。”

  “姐姐,你是在同爹爹说你和姐夫的婚事嘛?”小姑娘笑得单纯无害,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听说姐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姐姐你都不会琴弦都认不全,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练练,日后在姐夫面前,姐姐也不至于没话说……”

  “你这小丫头,胡咧咧什么呢1薛氏就蹙了眉头,上前去拉沈晴,“凑热闹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快走。”

  她一拉沈晴,沈晴立刻就缩进了沈元仲的怀里,撒娇道:“爹爹你看娘,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都没说什么呢1

  沈元仲就拦着薛氏,“哎,你别总训她,小姑娘脸皮儿薄着呢……”

  刚刚在沈曦面前还严厉无比的沈元仲,在妹妹面前却变成了慈父,一向柔弱的薛氏倒成了严母。

  沈曦紧抿着唇,看着这一家人嬉笑打闹,想笑,可扯了半天嘴角,只扯出个苦笑来。

  她没有说话,转身悄悄离开了。

  临走时替三人关上门。

  在沈家,在这三人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外人。

  当年景文帝为巩固政权,将母亲赐婚给心有所属的父亲,八年夫妻风雨相伴,却抵不过青梅竹马的表妹薛氏,最终郁郁而亡。

  母亲死后,父亲未曾再娶,也没有扶正薛氏,薛氏本可以做国公夫人,却因为她的母亲当了十几年的姨娘,若说不恨,沈曦自己都不信。

  两人也不过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幸好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天就要结束了。

  如此,沈曦愈发期盼着出嫁。

  回房后她闲来无事,准备绣一个香囊给徐述,从上午绣到傍晚,绣的眼睛都酸了。

  说起来,她与徐述也是一个多月不曾见面了。

  也不知他身体好些没有。

  念及此,沈曦闷闷的扔下手中的香囊,叹了口气。

  “曦儿为何叹气,可是心情不好?”

  正兀自伤怀着,却听窗外忽而传来一道清冽温和的男子声音。

  沈曦一愣,立刻开窗向窗外望去。

  只见她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男人一身青衣,身形颀长而瘦弱,面容清俊中又带着几分病态的白皙,他眉眼间分明凝着如雾如雨似的愁,笑时却宛若春风化雨一般的柔和温润。

  见她望来,男人从树上飘然而落,直向着沈曦走来。

  沈曦正担忧他有没有摔伤,男人却一个翻身就从窗外翻进了屋里,不待沈曦说话,便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叹息一声。

  “曦儿,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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