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草.3_晚安,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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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荒草.3

  “理论上可以,但条件很苛刻,发动机、排气系统,”林星河掰着手指数给他听,“还有整个空气动力学套件,可能都得改。”

  贺冲沉吟片刻,把结论告诉给了孙祁:“孙公子,我们的规矩还是只给理论可行的方案,别的不参与。”

  孙祁回答得干脆利落:“懂,咱们这都是第二回合作了。”

  回程的路上,严天宇还在惦记着那台兰博基尼。他双臂扒着驾驶座的靠背,问贺冲:“冲哥,你既然有这样的威信和人脉,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工作室?招贤纳才,多接单子……甚至不必局限于只出方案,自己动手也行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难道你就不心动?”

  “怎么,觉得我给你的佣金少了?”

  严天宇“嘿嘿”一笑:“当然不少。但钱嘛,不都是多多益善。”

  贺冲淡淡地说:“有些钱,拿了烧手。”

  严天宇对他这种带了点儿“过来人”劝诫意味的警句不以为意,身体往后靠去,开始跟林星河商量起改装方案来。

  这回贺冲跟孙祁要了个相对宽松的时限,组织严天宇和林星河一点一点攻关。两人都升大四了,没什么课,平常除了泡机房写论文,剩余时间就都待在车场。

  贺冲跟周茉如今都是通过微信联系,她自然不常来了。

  这天严天宇正在研究梅赛德斯AMGE63的发动机系统,忽地探出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高声问道:“冲哥,你跟你那个大侄女儿成了吗?”

  贺冲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跟周茉发消息,听见这话,他把手机一锁,转头看去:“有那么明显?”

  严天宇“嘿嘿”一笑,冲林星河说道:“特明显,是吧?上回吃早饭,冲哥你护着她就跟护犊子一样。”

  林星河神情淡漠,埋头拧螺丝,不接腔。

  “冲哥,你加把劲儿啊。我跟你说,我们这些当代大学男生都特别急色,周茉那样条件的,放不了多久。”

  贺冲笑了,“你这招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不错。”

  “真的,别不相信。”严天宇吹起口哨,继续去研究。

  经严天宇一提醒,贺冲才惊觉跟周茉的进度确实有点慢。其实这事关键不在他,而在于周茉到底什么时候开窍。

  这种时候,贺冲格外讨厌周茉那个前男友。可能她习惯了林珩那种明显套路式的追求,对他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总是缺点儿悟性。

  他自己又有些十分幼稚的担忧,生怕周茉真的一点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那他贸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吓着她。

  自了悟自己的心意以后,贺冲行卧都愁,从没为一个女人这样一筹莫展过。

  周茉因创业大赛决赛放了叶茵茵的鸽子,深感愧疚,便提出请客赔罪,连带喊上韩渔和贺冲。因为大家的时间不统一,于是这顿饭直到三周之后才终于成行。

  西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连下了几场雨,到六点天已经黑透了,还刮着冷风。

  周茉被叶茵茵挽着一路小跑,等到了约定吃日式料理的地方,一推门发现韩渔和贺冲已经到了。两人很不客气,点了两瓶店里最贵的日本清酒,正在对饮小酌。

  脱鞋,脱大衣,取包,周茉和叶茵茵进了包间,把双腿搁进桌下下陷的坑里。叶茵茵眼明手快,看韩渔的酒杯刚倒满,迅速夺过一饮而尽,饮罢还满足地咂了一下嘴。

  韩渔完全来不及反应:“这是我的杯子!”

  “我不嫌弃你。”

  韩渔“啧啧”两声:“是我嫌弃你。”

  叶茵茵拍他的肩膀:“韩老板别激动,咱们俩都是深度合作的关系了,还嫌弃什么。”

  韩渔很是无语,抱着酒瓶往旁边挪了挪,一副生怕再被叶茵茵糟践的模样。

  点单的时候,叶茵茵问贺冲:“贺老板最近在忙什么呢?也没见你跟咱们茉茉见面。”

  贺冲说:“韩老板才是老板,我就一个酒吧打杂的。”

  韩渔说:“贺老板别谦虚,贺老板马上发大财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周茉从菜单里抬起头来,好奇地问:“发什么大财?”

  贺冲把她的脑袋一摁:“点你的单。”韩渔指的是他接了孙祁的新单子。他不大愿意把这些情况都告诉给周茉,一则是怕她再度忧虑他的人际关系复杂,二则……她误以为他混得很惨且很穷这事儿,在他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

  周茉:“哦。”

  韩渔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扎眼,轻哼一声,抢过叶茵茵面前的菜单:“点菜点菜!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

  四人都很熟了,吃饭气氛轻松,一点也不拘谨。贺冲今晚上不打算回雁南镇,准备去韩渔那儿凑合凑合,便敞开来多喝了一些酒。

  那酒度数不算太高,后劲却很足,等散场的时候,酒量相对较浅的韩渔和叶茵茵都喝得有些飘了。两人一改刚刚见面时互相抬杠的面貌,“哥俩好”似的勾着肩搭着背,一路七弯八拐地往门口走去。

  贺冲等着周茉在前台结完账,跟她一起出去,在步行街广场的角落里,他们跟上了叶茵茵和韩渔——他们俩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一秒还“哥俩好”呢,这时却突然吵了起来。

  叶茵茵手叉着腰,指着韩渔:“小气!我不就是只得了第二名嘛!”

  “谁跟我说稳得第一的!我给你投了那么多钱,你给我带了几个大学生过来?!”

  “不是你说不稀罕连买瓶啤酒都要团购的大学生吗?!”

  “苍蝇腿也是肉!”

  韩渔瞪她:“你这人就是毫无契约精神,寡廉鲜耻!”

  叶茵茵回瞪他:“你这人就是不讲兄弟情义,见钱眼开!”

  两人气势汹汹,又是撸袖子又是互飙脏话,周茉看得有点忧虑,望向贺冲,问道:“咱们要不要上去劝劝架啊?”

  贺冲:“劝劝吧,丢人。”

  他们正要上去把人拉开,却听韩渔特气不过:“当时给你投钱咱们是不是说好了?我给钱,你给我介绍女朋友。女朋友呢?现在钱收不回来,人也没捞到……”

  叶茵茵打断他:“我不是给你介绍过吗?”

  韩渔瞪着眼:“哪儿啊?”

  叶茵茵的眼瞪得更大:“这儿!”她一步凑上前,抓住韩渔激动乱舞的手臂,踮起脚。

  周茉目瞪口呆。

  贺冲目瞪口呆。

  还是贺冲先反应过来,拉过周茉的手臂:“走吧,不打扰他们了。”

  周茉被贺冲拽出了人群,却还是放心不下,回头张望,然而那两人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拥吻起来。

  周茉还有点儿蒙:“好迅速啊。”

  贺冲扫她一眼,心想,好慢啊。

  刚吃饱饭,浑身都热乎乎的,经冷风一吹,格外舒坦。

  他们散着步,渐渐远离了中心步行街,到了附近的一条街上。路两侧都是卖小商品的店铺,过了九点半,多半已经关门了。

  周茉还在记挂着韩渔和叶茵茵的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你跟叶茵茵这么熟,就没觉察到?”

  “没。”

  “你笨,不奇怪。”

  周茉瞪他。

  贺冲笑了笑,好心解释给她听:“韩渔这人,平常确实有点一毛不拔,夺他钱如要他的命。但他对喜欢的人十分大方,他读大学的时候,打工三个月挣的钱一分不留,全拿出来给喜欢的姑娘买生日礼物了。”

  周茉却在关注另外的点:“韩老板读过大学?”

  “这有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不是韩老板读过大学,”周茉看着他笑,“是你居然有读过大学的朋友。”

  贺冲挑眉:“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你给我解释解释?”

  “字面意思啊,还要怎么解释?”

  贺冲发现,周茉揶揄人的水平日渐水涨船高——这可能多半是跟他待久了以后,耳濡目染的结果。因此他非但不觉得不高兴,反倒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贺冲陡然停下脚步:“打个赌吧。”

  周茉也跟着停下:“什么赌?”

  贺冲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对面:“把这间店的玻璃砸了,敢吗?”

  “为什么?”

  “做坏事啊。”

  “我给你的清单上没这一项。”

  “当我买一送一了。你列的那些没意思,要来就来点真正刺激的。”

  周茉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会有什么后果?”

  “那得看你跑得快不快,没被抓住就没有任何后果,要是被抓住了……可能会被拘留。”

  周茉立马退缩了。

  “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很讲义气的,一定会去捞你,给你一飞同样的待遇。”贺冲煞有介事地道。

  听他这样一说,周茉越发退缩了。

  贺冲倏然凑近一步,站在她身后,微微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语调里含着几分说不出的蛊惑意味:“你看啊,这条街上就一个监控,很久以前就坏了,不可能抓住你的。”

  他呼吸里有一点酒气,拂起耳畔的发丝,带起一些痒。周茉觉得耳朵里在鼓噪,心里那点寻求刺激的渴望被彻底撩拨起来:“真的?”

  “真的。”

  周茉双手捏紧:“那……那我试试?我会留下赔偿金的,双倍……不,三倍。”她回过头去看他一眼,“这种橱窗玻璃多少钱一块?”

  贺冲笑了一声,微醺的眼里全是周茉的身影:“反正你肯定赔得起。”

  周茉踌躇许久,迈出了一步。

  第一步迈出去以后,第二步也就简单了。她的脚步有点落不到实处,深一脚浅一脚,好歹终于走到了橱窗前。巧的是——窗前的地上正好就有一块趁手的石头。

  她把石头捡起来捏在手里,望着橱窗玻璃,却再次犹豫起来。

  半分钟过去,她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忽听身后脚步声急促,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手伸过来猛地抢过她手里的石头往地上一扔,顺手将她的手一抓,低喝:“快跑!警察来了!”

  周茉被贺冲拽得脚下踉跄一步,又飞快地站稳,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跟着贺冲飞奔起来。

  风擦过耳畔,刮得耳郭发疼。风衣衣角被掀起来,沙沙作响,两道仓促的脚步声一道叠着一道。

  周茉张着口,呼吸紊乱,眼里闪过一盏一盏的路灯,街景疾速后退,在东弯西拐以后,再也不辨方向。

  但手被贺冲紧紧地抓着,掌心沁出的汗交织在一起,温热又潮湿。

  她不需要知道方向,只需要跟着莽撞奔跑。

  如果,如果前方升起阻挠的坚石城墙,贺冲也会为她一头撞碎,劈开生路。

  她这样毫无理由地坚信。

  周茉畅快不已,睁大了眼睛,笑着大口呼气。

  心脏从未这样剧烈地跳动过,像是春日里新芽正纷纷冒土而出,发胀一般隐隐作痛。

  前二十年的死水微澜,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此时此刻。

  不知道跑了多远,又跑了多久,到了一座桥上,贺冲终于停下来,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气喘吁吁。

  他想说话,却笑了起来。

  周茉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已经知道你的套路了,没有警察对不对?”

  “对。”

  “那家店要么是你朋友开的,要么你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即便我真的砸了也不要紧对不对?”

  “对。”

  “连石头都是你准备的,对不对?”

  “对。”

  周茉笑了:“所以什么坏事不坏事,全都是假的。”

  “是吗?”贺冲低头看着,沉默一阵,骤然伸手径直将她抱了起来,搁在桥边的石栏杆上。

  周茉差点低叫出声,但当她看见贺冲的目光,又生生忍住。

  桥上的路灯光照着贺冲,让他一半现于光明,一半隐于昏暗,英俊的轮廓因此显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双重特质。她见过这个男人玩世不恭,也见过他光明磊落,仍不能将他完全读懂。

  然而不管懂与不懂,她却能放任自己信任他,且毫无保留。

  贺冲的目光暗沉如渊,好像藏了所有的事,又好像所有的事只需要这样一束目光就能道清。

  周茉肩膀收紧,心里那种胀痛的感觉又回来了,让她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贺冲目光下移,从额头,到眼睛,到鼻梁……灯光之下,她白皙的皮肤因方才的奔跑而微微泛红。呼吸不均匀,一下深一下浅的,像她在信手摁一架钢琴的琴键,每一个音符都准确无误地敲在心上。

  最后,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他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此前打算循序渐进的耐心,一种焦躁和冲动把他变回了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他哑声说:“那我教你做一件真正的坏事……”

  周茉一口气滞在喉咙里,在贺冲的注视下,她已觉察不到心脏的跳动,似乎它早已从胸腔里飞走了一样。

  不敢眨眼,又不敢闭眼,似乎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却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贺冲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落在脸颊上的发丝,顺势轻轻托住她的头。

  他缓缓倾身。

  阴影落下,一寸一寸地折向周茉。

  一寸一寸,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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