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_空赋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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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色甚嚣尘上。童维桢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秀眉略蹙。身旁的车一辆接一辆飞速而过,街灯犹如流动的星斗,随着她轻盈的步履,不停地变化着角度和亮度。这座浮华渲染的三线城市繁星点点,路边的酒吧灯红酒绿,霓虹灯璀璨闪烁。繁华背后,藏污纳垢。维桢正低着头胡思乱想,突然眼皮一跳,汹歘的血浪卷着浓烈的腥风吞天沃日地扑面而至。她骇得肝胆俱裂,诡谲赤艳的颜色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如出现时的猝不及防。维桢还没能从幻觉中回过神,迎面一股冲力撞来,她踉跄着退后几步,险些跌倒在地,稳住身体后仓惶地抬起头:面容雪白,秀发如瀑披散,仿佛风姿怜人的垂丝海棠里伸展出来的一点浮动不安的花蕊。“操!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对面的谩骂声戛然而止。许宪成耳中“轰”的一响,直如打了个惊雷,不学无术的脑子里奇迹般记起上学时无意中看过的一首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里反反复复地默念:“要死了,要死了,九天玄女下凡尘了不成?”他刚从一名风骚性感的陪酒女身上爬起来,眼饧骨软,出来透透气,岂料从天而降这么一位娇怯袅娜的女孩子,单是一张脂粉不施,细若莲瓣的脸庞便将刚才的夜店花魁比作俗艳不堪的老鸨。他难得地怜香惜玉起来,大着舌头安抚惊慌失措的小美人儿:“没事,没事,不用害怕……”大手出其不意地攥住维桢的手腕,手掌相接处一片妙不可言的滑腻融酥。许宪成愈发色授魂与,强拉着维桢往自己随意停在酒吧外的宝马X5走去。许宪成满身的脂粉香气呛得维桢喉咙发痒,她趔趔趄趄被拖行了几步,心中惊惧交加,失声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她声如黄鹂,滴沥啼啭,许宪成胯下一紧,五分的色心随即烧到了十分,下身仿佛吹气般胀大起来,隔着裤兜胡乱按了按遥控车匙,拉开车门,不顾维桢的叱呵挣扎,按着肩头将她往车厢内推去。许宪成的姑父是本市副市长,兼之有人在北京上头照看着,派头比正市长还大。许宪成乃家中独子,标准的独根孤种,孽根祸胎,聚赌嫖娼五毒俱全,斗鸡走马无所不为,在当地向来少有人敢惹。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何况他本来就胆大包天。美色当前,肾上激素像井喷一样涌出来,大马路上就将个俏生生的女孩子生拖死拽,大有霸王硬上弓的势头。几名行人似乎要上前劝阻,许宪成神色嚣张,高声嚷道:“看他妈什么看!老子干自己的马子有你们什么屁事?”维桢刚要否认,被他紧紧地握住了嘴。众人瞅了瞅许宪成满身珠光宝气的招摇装扮以及那辆价逾百万的朱砂红宝马跑车,略微踌躇,纷纷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维桢但见路人冷眼,呼救无效,吓得魂飞魄散,半个身子已被撂入车内。许宪成那张尚算周正的脸被酒色烧得浮肿赤红,逆着灯光分外狰狞。人心不古,世途险恶。维桢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甘心引颈就戮,双手抵着许宪成的胸膛上竭尽全力地往外推搡。许宪成喝得酩酊大醉,又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欲望盛宴,将人拉过来已是强弩之末,被维桢推了一把,脚下趔趄,身体往后一晃悠,径直跌了出去。一阵尖锐刺耳的车轮与地面摩擦滑行之声伴随着惨烈不似人声的短促嚎叫刹那间撕裂夜空,周围的人悚然大惊,喧哗着一窝蜂似的涌了上去。维桢眼睁睁地看着拉扯自己的男子在电光火石间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甩出几米之外,身下浸漫出来的血水在灯光下浓稠如泼墨,诡谲赤艳的色彩与方才所见一般无二,令她犹如置身于修罗地狱——爸爸说的没错,所谓命定,就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早一步知道根本于事无补。渐渐有人围过来指指点点,一对年轻男女甚至掏出手机饶有兴致地拍照,录制视频。维桢神魂俱乱,身上冷意涔涔,似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边嗡嗡鸣叫,扑扇着翅膀。她推了那男人一把,不过是正当防卫,谁叫他心怀不轨在先;她根本不知道正好有车开过来,这完全是个意外。可是旁人会相信她么?男子一身打扮非富即贵,自己在这个小城市里默默无闻,举目无亲,当今世道弱肉强食,谁会帮自己?维桢是娇生惯养的天真小儿,靡衣玉食的绣阁小姐,被权贵豢养在黄金笼子里的绝色夜莺,枕稳衾温,不知道人间疾苦,没有半点应对困境的能力。“杀人”“撞死人”等指责不绝于耳,刺得维桢耳膜生疼。她从拎包里掏出手机,下意识地调出一个号码,将按未按。事故恐怕很快会见报,自己的行踪是无法再隐藏下去了,他帮助自己良多,何苦再将他牵扯进来。她往键盘里输入一个久未使用的手机号码,按下确认键。这些动作似乎耗尽了维桢的精力,一时力尽神危,跌坐在地。当日二人浓情蜜意之时,自己有一次向那人抱怨打他的手机足足占线了一个多小时,他立刻开通一个简单易记的号,满脸宠溺地保证只供她专人使用,随传随到。如今时移世易,这个号码不知还能用不能。电话一通旋即被接听,对面沉默了将近五秒。“桢桢?”沈飞声若太息,低沉嘶哑,带着无法错认的颤音。维桢仿佛整根脊梁骨一下子被抽离出来,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更深的绝望。她咬了咬唇,怯声说:“沈飞,我、我出事了……”维桢合上手机,蜷缩作一团,自顾沉浸在犹未脱离狼窝又再撞入虎口的恐惧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条矫健的人影鬼魅一般自许宪成的宝马X5前座车门闪出,忧形于色地望了她几眼,然后无声无息地隐入黑暗之中。少顷,十数辆警车在尖锐的鸣笛声中呼啸而来。这批持械的警察罕见地由本市公安局局长亲自领队,与其说是拘拿人犯,不如说是保航护驾。一贯巧言令色,左右逢源的陈局长一反常态,言辞犀利,态度十分强硬,不顾许宪成双亲状若癫狂的谩骂和威胁,彬彬有礼地将维桢请进自己的警车内,又下令把驾车司机及围观的群众全部带回警局协助调查。到了局里,并无任何盘查审讯,维桢被好言好语地安置在一间整洁的会客厅中,又有人殷勤地送上温热的点心茶水。夜寒露重,陈局长甚至捧来一条干净的丝棉毯子。维桢勉强微笑着一一谢过,待诸人离去之后便醉山颓倒般伏在桌上,眼泪很快沾湿了衣袖,一时心乱如麻:意外害死一条人命,愧疚和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原本只需再藏匿一年半载,待风头稍退,沈飞不再穷追不舍,便可按计划顺利出国,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如今功亏一篑,前路茫茫,尚不知日后该如何安身立命……外面窸窸窣窣一阵骚动,自远而近,陈局长热络中带着谄媚的声音传进来,维桢敏感地捕捉到“沈二少”三个字,神色條然大变。沈飞直接调用了一辆武装直升机从北京赶过来。他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簇拥下公安局,身量异常高大挺拔,一袭拿破仑衣领,烟灰蓝海军色双层拼接的长风衣将他衬得格外内敛贵气。沈飞皮肤白皙,长相在一帮地位相当的高干子弟里算得上出类拔萃,然而无论谁见了他,都会自动忽略掉原本能称之谓隽秀倜傥的容貌,有的人气势天生就远远凌驾于皮相之上。陈局长始终与沈飞保持在一臂之外的距离,详细地汇报着事故的始末。沈飞神色冷澹,不置可否,唯有当陈局长提及意外发生前,许宪成要将维桢强行拖入车厢,脚步略略一凝。陈局长被他似是不经意的眼风一扫,仿佛挟卷着什么如有实质的力量袭来,刹那间遍体生出寒意,豆大的汗“刷”地落下来。沈飞垂着眼睑大步往安置维桢的小客厅行去,一推开房门,直直地撞入正好往这边张望的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眸子中,大大的杏眼波光氤氲,轻轻一转,灵秀天成;两只粉白娇嫩的小手不安地在桌面上一点一点,手背上手指尽处,各有五个小小的圆涡。沈飞的身体微不可觉地晃了晃,那十根肉乎乎的小手指似乎直接敲击在自己的心上,一下连着一下,带来丝丝微妙而不容忽视的刺疼和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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