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_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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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134章

  第134章长愿鸿休(一)

  长公主府门前华驷盈门,倾盖如云,衣香鬓影摇曳行内,皆为道贺而来。

  《女史典》编纂三年有余,大功得成之日,朝野亦为之震动。但官吏往来不便,大多遣女眷来贺祝,关心此书会带来的意动,毕竟这是圣上下旨编纂史籍,又是继往开来第一部书写女子传纪史略的书籍,其意义不同凡响。

  卓慧衡今日一早至长公主府上,见罗元珠一夜未眠,将最后一部分传赞批改过半,陆陆续续几个编纂也都至此,大家见今日或许能够完编,一整日未用整餐,只喝了些长公主使人送来的甜汤。

  终于在将近傍晚时分,罗女史落下最后一笔,完成全部检校,几个女子见状皆忍不住落泪抱作一团。

  长公主昨夜因同罗女史一道校对而感染了风寒,病榻之中闻听此消息,亦是欢欣而起,卧榻之侧侍奉她的绮英郡主也感慨自己只参与编书月余已深感力疲,今日乃三载之功成,实属不易。

  应付前来庆贺的众人结束,几位女编纂官兴奋的劲头渐渐被疲累取代,罗元珠因整夜未眠,不免有些摇摇欲坠的虚弱,卓慧衡也是身体羸弱不足的,杨令华见她们样子都不大好,赶忙安排人扶二人入内休息。

  内堂之中,卓慧衡闭目暂歇,却听一声深深的长叹。睁眼后,只见罗元珠自那双闭着的双目内落下成线的泪滴,不住滑过苍白的脸颊。

  三年来的千辛百苦与厄难,罗女史最能体会。

  起先编纂因朝廷支持又有长公主这一靠山进行的十分顺利。然而逐渐开始有编纂退出,理由无一不是说亲和成亲,家中都不希望其再消耗时间在此事之上,而希望她们能在成亲后相夫教子。

  虽受封编纂时,众人都承诺不因婚嫁而废离职守,可压力真的到了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异变。女编纂们个别无法违背家人,虽万般不舍却只能都自请辞去,个别一两个负隅顽抗的,也架不住家中女性亲长祖母与母亲等人,接二连三至长公主处哭诉告访。甚至有一家祖母还穿上自己的诰命装束,要去皇宫叩问,天下哪有令女不嫁之理?

  最终,这些抵抗者也都未免事态扩大造成朝野非议,回到了家中。

  三年后的如今,史书编成,剩下的原班人马也只有罗元珠、卓慧衡和杨令华。

  三人皆未成亲。

  罗女史的眼泪是出自悲辛的感慨还是成书的喜悦,卓慧衡并不得知,她只是默默起身,替罗女史掖紧软被,又擦去她腮边的泪珠。

  回到家时,卓慧衡远远就见到哥哥带着全家人出来迎接,不知道是谁点了炮仗,仿佛家中有人得第一般庆祝起来。

  “姐姐!”慈衡先跑几步,自车上迎下慧衡,她目中含泪,欣喜道,“恭喜姐姐大功告成!”

  宋露至看慧衡似乎面色疲倦,也上前一步同慈衡一并搀扶道:“慧表姐,恭喜你!”

  “姐姐的盛业定能留存千秋。”悉衡也笑道。

  “恭喜妹妹行满功圆。”卓思衡让陈榕拿铜钱洒给围观之人,这是他听说进士中榜后家人都会做得庆祝行为,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来表达全家人的喜悦,只能照着例子行事。

  慧衡忍住眼泪,只说自己当不起,实在不大好意思,谁知卓思衡却立即否决道:“编书之事业在千秋,而妹妹编撰的书又是前所未有的‘造始’之功,这样庆祝我还嫌弃太简薄了!”

  众人拥着慧衡往屋里走时去吃宴时,慧衡笑着悄悄附耳卓思衡道:“大哥花银子千万别大手大脚,我怕你到时候拿不出聘礼来娶心上人呢!”

  卓思衡顿时面红耳赤,急道:“胡说!”可说完便似是抬眼心算一番,又凑近慧衡,紧张兮兮问,“好妹妹……咱们家……还有多少银子?”

  慧衡噗嗤笑出来:“我逗你呢哥哥!咱们家长年累月受赏赐,又素来节俭度日,你去问问哪个五品官家里仆人的数量和家人数量几乎一样的?银子是够用,只是不知道,云小姐满不满意,愿不愿意嫁来替我们家管账呀!”

  开完哥哥的玩笑,看着哥哥窘迫的样子,慧衡一天的疲累与兴奋里暗藏的忧涩一扫而空,同家人团坐吃了顿极其丰盛的欢宴。到了夜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怕腹胀难眠,一个人行至花园里,又想起今日罗女史那串百感交集的泪来。

  整个卓家此时只有卓思衡的书房还在透出蒙蒙的光亮,卓慧衡想了想,还是决定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吧。”

  卓思衡同家人说话时总有种慢悠悠的闲适感,这声音听着就能让人倍感安心,仿佛大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慧衡推门而入,见卓思衡仍是俯首案头,忍不住叮咛关怀几句,却反倒被哥哥温柔教训了不许太晚就寝。

  她犹豫之际,还是决定将今日心中的忧悒如实告知……

  “大哥,今天是这三年来除了你归来那日外我最开心的日子,可是见到罗女史的眼泪,我也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慧衡低头道,“这样说或许会让他人觉得我多少有些矫情自饰了,但却是妹妹由缘于心的感受。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因夜深了,卓思衡也不替妹妹倒自己的茶,只给她填杯热水道:“那让哥哥猜猜原因,如何?”

  卓慧衡乖巧得点点头。

  “《女史典》编纂之艰难我不必多说,妹妹你是亲身经历,无需多言。你与罗女史心中郁结或许会有感怀过往周折困顿之情,但更多的,我想是对此时与未来的迷惑同忧思。”

  卓思衡挨着妹妹坐下,想安慰妹妹几句,但又知道此时妹妹需要的或许不是这样的话语,而是能畅直得坦陈心中所想,于是他才说道:“《女史典》一书在世人看来是大功业,可大家多把此当做一件政柄看待,长公主本就被他们当做触及皇权的一道捷径,此时她炙手可热更加非比寻常,众人眼中便只有这更大的机遇,何人真正有期待此书背后真正编纂的目的呢?阿慧你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你的心中编成此书是为天下女子造福业,希望她们能读到本朝女子恢弘不凡的经历并以此明志,求得人生其所,不再囿于小方而非天地之间……大哥在朝堂上整顿学政,总将凿民生之耳目挂在嘴边……但民生之耳目也不单单是读书人是男子的耳目,女子的耳目也是耳目,可今日之事,达官贵人前来相贺,所贺是权势和富贵,却不是你与罗女史心中所向,故而你们才在该当一醉的好日子里忍不住伤怀,我说得对么?”

  “大哥……”卓思衡说到一半时,慧衡便已经落下泪来,叫过一声后实在忍不住心绪,靠在大哥的身上哭了起来,“我只觉得憋闷,明明这样好的一部书,我们编出来它就为了让它做台阶做跳板么?朝堂上的事便是如此便该如此么?这样的书如果只是束之高阁,那这三年,长公主是为了什么,杨家妹妹是为了什么,罗女史和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大哥都明白你的难过。”卓思衡揽住慧衡颤抖的背脊,轻拍道,“阿慧是唯天下至诚之人,所感所见入心纳神,必有所忧所劳,这样只会让自己疲敝,咱们要做万事通心却不欺心的那种人。”

  “大哥说得怕是圣人吧……”慧衡泣声连连道。

  “阿慧错了。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卓慧衡抬起头来,不假思索将哥哥所说刘琨的《重赠卢谌》的后面句子接下去:“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是了,这首诗还是爹教我们背的呢!”卓思衡笑着拿软巾替她擦去泪痕道,“爹说什么你可还记得?”

  慧衡点头道:“爹说圣人犹如此,我辈何所求?烦恼不会因为个人的强大就能避免,反倒是你越强韧,面对的艰险也就越挫折,人生多是如此。可是……”她不甘心得看向卓思衡,“便只能就这样了吗?”

  “我们还能争取。”卓思衡将软巾放在妹妹冰凉的掌心里,再将她五指收紧,“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也会拥有一定改变他人命运的机会。这只是机会,却不是权力,尽管慎之又慎,但许多改变都是不可逆的,下定决心也会很难,阿慧,你要实现的理想,或许并非许多人眼下能理解并且愿意追求的,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去实现么?”

  “我愿意。”卓慧衡已止住哭泣,“《女史典》一书编纂下来,我亦震惊我朝竟有如此多可大书特书的女子,我希望更多女子与我一般读过此书知晓此事,让这本书不只是被当做灰尘里的谈资,而是真真正正能教人明理论世的书作。”

  “好!后世千百年,他人若再写史书时,一定要给我家阿慧这番有志之言立传青史!”卓思衡抚掌道,“有了这句话,那哥哥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该怎么做?”慧衡已从感伤中走了出来,此时已是仿佛编书第一日踏进长公主府之时的足志之态。

  “我虽有个想法,但只是今夜之前的权宜之计,不过今日听了阿慧的肺腑之言,看来是要改改原本的想法了。”卓思衡神秘得笑笑,“给哥哥一点时间,到了关键时刻,这个关键之人非你莫属。

  ……

  《女史典》编成后三日,长公主拖着病体将书献上,皇帝龙颜大悦,为长公主加了封邑和赐了尊号,绮英郡主连带也受了褒赏,而罗元珠、卓慧衡与杨令华三人则受封三品、四品诰命,恩荣无两。

  这个时代,女子的诰命大多来自其父兄丈夫与儿子,但自己的妹妹却不一样。

  卓慧衡的诰命是她凭借卓绝的才干、尽心竭诚的坚持、矢志不渝的情操亲手得来。三者缺一不可,稍有弛废都会前功尽弃。但慧衡却从未止息,直至今日大功得成,她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得自己应得。

  卓思衡边想边忍不住走得越来越快,引路的太监差点被他撞到后背。

  太监也是天章殿侍奉多年的老人了,从前也引着卓思衡拜见过,谁知今日素来稳重的卓大人怎么毛毛躁躁的,略一思量就想起最近朝野中最热闹的女史书编成一事,卓大人的妹妹正是副撰官,还封了四品诰命,怪不得他一直边走边乐。

  入了天章殿见了皇帝,他也是不掩饰自己的喜气,说话都始终弯着嘴角,皇帝见了他这个样子笑道:“如今按照品级,你妹妹的官身可比云山你都要高一等了。”

  “编书是何等难事,臣是做不来的,臣妹得以持之以恒,多亏圣上始终力,加之长公主以身作则且领御有方,罗女史兢业不倦,其余编纂也是殚诚毕虑,臣妹之才学与品格才没有白白辜负与埋没,否则如此新意之书三年之期如何成此功业?”

  卓思衡夸人一直是很会夸的,皇帝听完很是心悦,直笑道:“你这便是当哥哥的心思了,夸自己的妹子如此弯绕,朕如何不知你此时的心情?朕当日听闻此书得成,也是替妹妹欢欣的。”

  这点上二人确实有很多共同语言,平心而论,卓思衡觉得皇帝切切实实是个没得挑的好兄长。

  也正是这点,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非常重要。

  他心思到了这里,口中却不再言说,只将话题引到今日前来的正事上:“圣上,今日臣是来应召陈禀自学政革新半年来的具体实陈与如今情势和进展。”

  皇帝也调整好状态,温言道:“是了,竟已将近半年,朕昨日参看各地的表奏和御史台的上书,看到民间学风隆盛,方知云山你的用心。从前的学风之盛,是在读书人当中,但今日之盛,是百姓黎庶皆享教化德沐,这都是你的功劳。”

  领导夸你能干的时候,最好谦虚的点在于团结,而非否定自己的能力。

  卓思衡拜谢道:“臣所为之事,皆有各衙署长官与同僚齐齐尽心,否则臣一人又如何成事?”

  说完他将自己写成的奏折奉上,上面条例清晰且数据详尽,卓思衡不打算让皇帝安静看,有许多话是未曾写在上面的,他都已拟好腹稿。

  “臣初受重任,圣上曾让臣务必做到的事,臣都已经做到了,有些时候兵行险着,多亏圣上不吝垂手相护,才使臣得以完业。”他先进行了致谢部分,才继续道,“下面臣一样样报听,请圣听言。”

  “学政之变的第一项举措,是先声夺人的春坛。但凡学政之变,多要读书人悬心不安,唯恐自己多年苦读一朝幻灭,辜负平生之志,若因此而使得人心不稳,岂不舍本逐末?臣以为,该先让读书人先仰慕天德,才能将后续之事减少阻力。再加上圣上爱才惜读,才能广邀天下名士入京,又将国子监的师资与生员扩充。”

  皇帝点头道:“那些自帝京离去归乡的名士,无不赞许当今朝廷崇礼仰识,自然各地读书人皆愿加倍苦读,换得一夕尊崇。而我今日所看国子监的试卷,许多原本不堪之才如今也能有所心言撷句成章,这是云山你教导得好。”

  “臣治学严苛,其实不过是施压,但那些名士的学生自入了国子监,其求学风采便在原本生徒左右,稍有自尊心之人都埋头苦读,生怕为家族与门第丢了面子。这又是春坛的另一妙处了。”

  卓思衡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觉得,月考制度和家长签字的效果更好。

  从前他总觉得受迫性学习具有局限性。

  而现在嘛……

  他虽然还信因材施教这一点,但怎么刚好他手下的学生就都适合受迫性学习呢?

  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帝笑道:“这是自然,而你又让国子监的银钱自给自足,少了好多掣肘,如今那些书肆里卖得最好的便是你们的书册了吧?”

  “臣也只是不愿户部为难罢了。”卓思衡假装真的这样通情达理一般说道。

  “然后你的下一项举措,便是开设吏学。”皇帝的目光在奏章上游走。

  “回圣上,其实自春坛和吏学之际,还有许多琐事,都是臣为巩固国子监太学如今的安稳才实施。不过这些琐事,并非要紧,臣之所以言及,是因为自其中臣悟到了些为人的道理,那便是‘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此言出自《淮南子》,臣昔年曾读时不过当做一句警示之语,未曾置心,如今真正亲历,方知小事难为更甚大事。”

  皇帝思忖片刻,叹气道:“是啊……襄平伯世子那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人之事,却牵动如此之多……”

  卓思衡这样说才不是他悟到了什么道理,他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哪看过《淮南子》这种闲书,全都是后来补的,但为了营造这种语言的氛围,他觉得这个欺君的点也是很合事宜。他提及此事,就是想让皇帝想起郑镜堂的掣肘和那次朝议的背刺,让皇帝不得不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徇私,拿出早准备好的证据。

  以皇帝的小心眼不会不记得这件事。

  卓思衡不过是略微加深一下他的印象,为自己后面的话做个铺垫。

  “在这之后,藩王世子能够入京求学,也是圣上的鸿恩了,臣一直谨记圣上希望皇族子弟能够秉持矢志,不忘太祖训诫,如今藩王世子都能一心向学,何尝不是圣上的教化之功?”

  这个危险的功劳确实也是皇帝兄妹的杰作,卓思衡不自己胡乱居功,只实话实说,还不忘额外捧了捧长公主:“圣上不知,那几日臣妹自长公主府归来,说忧心长公主身体,见她日日消瘦,却也不知为何。后来臣才得知,多亏长公主心力皆劳从中斡旋,这件事换做旁人,未必做得如此圆满熙和。”

  其实皇帝当然知道,他和长公主一起谋划了这次行动,最清楚的人就是他,但他仍然在听过卓思衡的话后,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真相,难以置信道:“朕这个妹妹……哎,这些竟也瞒着朕,她虽贵为长公主却该有责在身,然而此事她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令朕也赞叹不已。”

  卓思衡看铺垫的不错,又顺着皇帝的意思赞许几句,紧接着说了下去:

  “在诸多事端平定后,臣才能静下心,去为吏学行事。但没想到招致更多麻烦……不过设立吏学在臣看来是比春坛影响更巨之事,不知圣上之意若何?”

  时不时还得互动一下……卓思衡觉得自己的工作汇报真是堪称沟通的典范了。

  “吏学一事,朕始终有个疑问,为何云山如此执着此事,不惜与吏部剑拔弩张?朕也是知道你们做臣子的那些话和心思,吏部被你们叫做天官,寻常是万万不敢开罪的,怎么你会如此冒大不韪呢?”

  皇帝没有表态,而是将问题抛回来。

  这正是卓思衡想听到的话题,于是他拱手道:“圣上有所不知,臣去到瑾州,才知地方衙门是何等景象。虽说吏员均是满配,但大多数人来自地方恩荫与指派,难堪一用,有时臣想问他们一些本务之内的事,都只是得到一问三不知的反应,实在令人忧心。自臣领受学政之责以来,便设想如何去改变这一情况。国子监太学是天下学政的标杆,若能在影响甚微的情况下开设吏学,鼓励术业有专攻之人真正施展自己的德才,那也就可以逐渐解决臣在瑾州所困扰的问题了。”

  皇帝听后赞同道:“有些事确实是外任才能知晓的弊端。然而这些人到底还是杯水车薪了。”

  “吏学只是第一步,如果吏学之事能够顺利沿袭,那臣希望州学甚至私学都会有吏学的科目来造福一方。”卓思衡适时顿了顿,又道,“况且如今吏学在国子监太学治下,也是天子门生,圣上若有想要指点吏学生之处,还请不言劳烦看顾一二。”

  给天子门生再加一个砝码,卓思衡不信皇帝会不收。

  皇帝听后与寻常一样笑道:“这是自然,我亦觉得吏学看似微末,却有不期之功尚未显现,他们既然是天子门生,朕必然不会怠慢。”

  “有圣上这句话,臣就算经历再多风波也无所怨言了。”

  不是没有怨言,而是怨言要换一种形式说。

  “当日臣虽是为解国子监太学之困,不得不提前督学一事的计策,但终归是御史台能臣遍布,将此业尽善尽美呈于陛下案前。再加上地方官吏如今为自身考课,皆投身于教化百姓之职,这才有了今日陛下同臣所讲的下治百姓之明德。”

  联系到前面谈话的内容,皇帝略有思索后深以为然道:“民为邦本,若民能识德,朕也不算辜负列祖列宗的嘱托。”

  普及识字率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掌握知识,而知识是命运的钥匙。

  卓思衡深知自己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什么圣德教化,但对于他来说,能实施一个真正有效的政令并且令人民受益时,那实施政令的理由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上,就是他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而下面,则到了本次总结最关键的目的。

  卓思衡看皇帝将奏折心满意足合上后,才重新再拜道:“其实,臣的下一项举措今日便能告知陛下。”

  “好!朕也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法子更上层楼。”皇帝正听在兴头上,语气里也有鼓励卓思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臣自执掌学政以来,眼见许多才德之辈因种种不同原因被埋没,因此今日臣学政之革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希望皇帝虚怀纳谏,接受臣一个举荐。”卓思衡朗声道。

  官员举荐官员这件事虽常见,但不免会遭到皇帝警觉,此时听到这句话,皇帝也不免疑惑,卓思衡从不结党营私,亦不拉拢朝臣,今日怎会贸然举荐?

  于是皇帝更想知道到底被他举荐的人是谁了。

  “好,那朕便听听卓爱卿你第一次向朕举荐贤才究竟举荐得是谁?又是何人有何德何能入了你的法眼?”

  “圣上,臣举荐之人是圣上的妹妹,当朝宣仪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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