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谢谢你唤醒了我_阴郁大佬是我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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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谢谢你唤醒了我

  江璨从前对宋越实在太好,后来怼宋越又实在太狠。

  被那种落差感折磨了很久的宋越终于看到希望的曙光,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让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哪怕对着不再掩饰自己怨毒神情的江和,也能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脸。

  江和哑着嗓子,“你笑什么?”

  宋越好心情地回答,“有开心的事。”

  江和嗤笑一声,“是江璨和你多说两句话,还是跟你和好了?”

  宋越这会儿倒护起江璨来了,他警惕道:“那是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江和见宋越没否认,又看了他两眼,险些没乐出声,“不是吧宋越,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他躺在床上,笑起来时干枯的面皮被扯动,清晰地显露出皮肉下的骨骼轮廓。

  江和早已经和当初回到江家时故作懵懂乖巧的小白花形象大相径庭。

  如今的他骨瘦如柴,眼下青黑,再配上满眼几乎溢出来的不甘和恶意,乍一看活像只黑暗里爬出来要吃人血肉的恶鬼,唯一带着点生气的东西,是那双黯淡的,突然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亮起来的眸子。

  不用猜,宋越都知道江和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很难听,但才想走人,手腕就被死死地抓住。

  被蛇盯上的阴冷爬上后背。

  江和直直地盯着他,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腔调说,“阿越哥哥,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了解江璨啊。”

  宋越脸色变得难看,“你什么意思。”

  江和歪着头,一字一顿,“江璨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翻倍地好,但如果有人背弃他欺骗他,他虽然不会报复,但是绝对不可能还凑过去当贴、心、好、朋、友哦。”

  宋越指尖发冷,“我知道啊,我知道江璨是这样的人。”

  躺在病床上的人哈哈大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在自己需要帮助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你呢?”

  江和的身体真的很差,短短几句话说得声音越发弱,笑声也上气不接下气,却也越发彰显出里面意味深长的恶毒。

  宋越急忙否认,“你懂什么?那是对别人不是对我,我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我还救过江璨…”

  话没说完就被江和打断,“等等等等,说谎话说多了把自己都给骗住了吧,你说你救了谁?那时候还没学会游泳的你,救了谁?”

  早在才回到江家要和宋越交朋友时,江和就调查好宋越的喜好和生平,也当然知道宋越嘴里所谓的“救过江璨”有多大的水分——用江璨的话来说,都够三十个撒哈拉沙漠植树造林了。

  想到这里,江和眼里迸射出更加浓烈的怨恨,他怨恨自己这样了解江璨,却始终无法成为江璨。

  他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宋越,就像看着另一个不堪的自己,“一个十分钟前还在城北上课外班的,不会游泳的小孩,突然出现在城南的游泳池,还迅速就锁定江璨落水的位置游过去把人救下来,听起来好厉害啊。”

  宋越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巨大的慌乱和茫然击中了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江和“啊”了一声,刻意惊讶道:“…天呐,你不会认为这么大的漏洞,江璨不知道吧?”

  宋越无措地站起身,“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想要反驳,想要去撕烂江和的嘴,可他心底清楚,江和说的没有一句话是错的,没有一句话是假的。

  可那些事江和怎么会知道?他才来江家这么点时间…难道江璨也早就知道了?

  那这些年他…

  宋越慌张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手沉重得抬不起来。

  有什么才燃烧起来的火苗被浇灭,散发出清晰的死灰气息。

  江和的话听进耳朵里,在他的胸腔里融化出一个无底洞,心脏悬悬乎乎地往下沉,直沉到要感受不到的地方,快要被撕裂了。

  近乎缄默的绝望被江和接下来一句话点燃成滔天的怒火,江和用一种孩子气的乖巧表情,和截然不同的嫌恶语调点评道:“而且,一个长大后是懦夫的人,小时候怎么可能是个勇士呢?”

  从噩梦里惊醒一样,宋越愤怒地撕开江和还紧紧扣在自己腕上的手,他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把江和连带着他身上的被子都拖到床下来。

  宋越怒瞪着江和,“你懂什么?我是有苦衷的,宋家里不如江家显赫,我帮了他,我爸妈怎么办?”

  江和:“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自欺欺人吗?”

  宋越口不择言,“而且就算我不帮他,他也没吃什么苦啊,江璨火了,上了许凌云的戏,演了武平的将军,现在真正的家里人也找回来了…”

  嘲讽的表情渐渐收敛,江和在地上站不起来,索性挣扎着朝着宋越爬过来,“你说什么?还是江璨演的将军?他家里人找回来了?”

  宋越冷静下来,烦躁地找补,“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才知道你肾脏是移植过来的。”

  他之前在前台查询江和住院消息时还被江和的主治医生叫住了,说一直联系不到家属,之前江老爷子给病人缴纳的费用也全被病人父母提出去了,江和的护工费用还是医院暂时垫付的。

  显然江成天和柳文冰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更不会管他。

  宋越:“医生说你再不定时吃药就…嘶!”

  江和动作间,吊针从那双青白的手背上扯下来,涌出来的血很快就把床单打湿,大片大片的猩红映在雪白的底色有种触目惊心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江和咬牙切齿的表情,近乎癫狂。

  宋越一直都知道江和不是很喜欢江璨,但这时候才知道江和恨江璨,想把全世界所有的恶意都加注在江璨身上的恨。

  病房里的场面实在吓人,宋越再说不出什么挖苦的话,不由后退了一步,夺门而出。

  他近乎逃跑地摔上门,仓促的脚步却骤然停下。

  隔壁病房的门没有关紧。

  从宋越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江璨躺在病床上。

  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垂下,露出深刻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

  说来,每次见面要么江璨说几句话就离开,要么直接看都不看他,宋越已经很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江璨了。

  记忆里挺拔的少年人如今肩宽腰窄得更像个真正的男人,但依旧英俊。

  像是古老传说里拔剑扫平天下事的游侠,又像是高中时睁开眼就看到沐浴在窗外阳光里,笑着问要不要去打篮球的大男孩。

  忽地,谁苍白瘦削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一缕头发。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浑然不知旁边气质像冰雪一样冷漠的男人温柔而隐痛地看着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宋越看得很清楚,他伸出的手起初分明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懵懂,长久下坠着的心脏忽地摔到底,砸了个血肉模糊。

  忽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言夫人:“你是来看江…”

  话才出口,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就仓皇地跑开,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

  裴与墨听到门外的声响,抬眼看过去,言夫人提着一壶热水进来,茫然地怂了怂肩。

  到了夜里十点,江璨仍眼睫紧闭,呼吸绵长。

  言家主就江璨要不要转院到研究所治疗的事情和言夫人商量了一通,先回家看顾言望。

  他们并没有把江璨进医院的事情告诉言望,但拍摄代言的事言望是知道的。

  夫妻二人久久不回去,言望的猜想已经由起初的“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拐哥哥去吃晚饭”变成“你们是不是和哥哥一起被外星人抓走当夜宵”,并且以每半个小时三十通电话的频率,问外星人到底是十个眼睛九个鼻子八张嘴还是七个胳膊十二条腿。

  中途医生来了一次,很严谨的一番检查过后,说病人只是在睡觉。

  但言夫人还是坐不不安的,她害怕在房间里吵到江璨,就一直在走廊里来来去去地走。

  裴与墨一直没有离开。

  偶尔站在窗边,手里衔着一支先前言家主递给他的烟。

  夜风呼啸,烟草的苦味放在鼻尖才能闻到。

  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林绛有。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绛总是能抽很多烟,办公室里总是烟熏火燎,江璨有次去错楼层误入其中,再出来时狂喝了三大杯水,还焉哒哒地扒在裴与墨肩膀说自己差点就变成熏鱼干见不到他了。

  俯拾皆是的,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但在没有江璨的时候,轻易被寻常的什么给牵动浮现。

  高跟鞋的哒哒声远了又近,末了停在身后,言夫人抚了抚微乱的裙摆,“裴家主,聊聊吗?”

  保养得当的母亲有着一双和江璨同出一辙的琥珀眼眸,年近半百依旧明亮单纯,裴与墨淡淡地看过去,应了。

  裴与墨并不觉得在丈夫离家千里时,可以扛起一整个言家的铁腕女人是个会轻易对陌生人说出什么真心话的傻白甜。

  但确实说了。

  说裴与墨很了解江璨,所以想问问他觉得她符不符合他想象中的母亲形象。

  说如果他醒过来病好了,她直接告诉他自己是他的母亲会不会有些太快。

  说如果他醒过来病没有好,她又该怎么接近他,怎么和他说话。

  言夫人声音很小,语气很温柔,她有条有理地说着对对江璨醒过来恢复健康的期望和作为母亲的担忧。

  而裴与墨古井无波地倚在窗前,像是在听,又像没有。

  最后,她温柔地开口,“好了,我跟你说过我担心的事了,你要不要说一下你在担心什么?医生说过江璨不会有大碍的。”

  言夫人起初真的很紧张,可她发现,裴与墨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如果说开始还可以归纳成错觉,但注意到自己在说希望江璨恢复记忆时裴与墨的反应,她很确定,裴与墨确实在害怕。

  像没有挣扎,束住手脚引颈受戮的羔羊。

  可裴与墨垂眸,声线清冽,“我没有什么害怕的事,夫人多虑了。”

  他知道言夫人是好意,但他已经习惯自己消化情绪。

  言夫人还要说什么,裴与墨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江璨快醒了。”

  言夫人:“?”

  像是知道言夫人的疑惑,他解释道,“如果是白天开始睡,江璨最多睡五个小声,如果是夜里,江璨会睡九个小时。”

  言夫人愣了一下,看向手表,距离五个小时还有五分钟。

  细长的分针一点点移动,看着江璨微微颤抖的眼睫,言夫人惊喜地凑过去,完全没意识到裴与墨不仅没往前走,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江璨被经书砸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风寒料峭,他忽地被安置上“睡行症”的名头,又生了场重病被勒令在家修养,修着修着,墙根下需要人陪的小公主就不见了。

  他夜里去找了几次,白天也去看了几圈。

  夜里坐着平坦又宽敞的角落其实灰扑扑的,在繁花似锦的园子里不过是块和别处瞧着没什么不同的裸露土地。

  不会长出柔软的被子。

  更不会长出哭起来像个仙女似的白裙子小姑娘。

  江璨哭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到处跟人说自己未来老婆没了——对,早在他跟那小姑娘窝在一个被子里的时候,他就悄咪咪地立下了个朴素的愿望,娶她。

  都睡一个被窝了!

  他的贞操都给她薅走了!

  抽噎着把事儿跟江老爷子说了,江老爷子吓了一跳,逮着孙子又去医院检查下是不是得了癔症。

  鸡飞狗跳的一波再再回去,隔壁整个家都搬走了。

  接下来三四个月,江璨睡觉前都要哭一哭自个不知所踪的老婆,委屈巴巴地拖着眼泪条条的样子实在可怜,但江老爷子实在扛不住孙子的梦游无影脚,只得每天夜里给他说故事。

  说公主,说怪兽。

  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底蕴,江璨就随着那声音,变成了一只野兽。

  因为摘取一朵玫瑰,而触犯了玫瑰花巴拉巴拉神的野兽。

  他从深山中来,先是遇到小美人鱼和他的王子,他们相拥在海边,小美人鱼感动的泪水化成珍珠,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的白光。

  再是遇到真的公主和假的公主,真的公主回到了城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假的公主和骑士生活在森林里,笑声顺着溪水传递得很远。

  最后,遇到了一对私奔的王子和公主。

  后者是原本要拯救他,给予他真爱之吻把他重新变成人类的公主。

  而和她在一起的那位王子,原本也是要去拯救一位因为误触指针而沉睡的公主。

  王子为野兽施加了白天就会变成人的魔法,作为代价,他要承担起他的职责,去解救那位公主。

  啊,那是一位多么美丽,娇弱,而又善良的公主。

  野兽深深地爱上了她。

  野兽闭上眼,正要扶着他的腰亲吻上去…

  很好,他醒了。

  江璨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妇人,再看向窗边望着他的裴与墨,怔怔地开口,“你、你是…”

  刀刃落下来,裴与墨一瞬间如坠冰窟。

  江璨醒过来了,这是个很好的结果,除了对他。

  那…江璨还爱他吗?

  江璨还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吗?

  江璨会厌恶这趁机和他在一起的骗子吗?

  江璨会觉得自己并符合他想象中的爱人形象吗?

  一分一秒拉得格外长,裴与墨呼吸一点点冰冻住,可他还没做出反应,江璨支棱着就扑过来,“你是我娇贵的小公主!快让我的亲吻唤醒沉睡的你…嗯,你怎么还醒着?”

  裴与墨艰难地理解完江璨的话,眼睛一闭直挺挺往下一躺。

  他躺得太猝不及防,言夫人还没来得及摁护士铃,江璨就飞快地把裴与墨揽在怀里。

  并且珍惜地、轻柔地吻上他的前额。

  江璨:“醒过来吧我亲爱的小公主。”

  裴与墨这才慢慢睁开眼,并且用努力生动但仍旧平淡的语调回答道:“谢谢你唤醒了我。”

  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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