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义利_少姝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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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义利

  “秀英婶婶,家里可有对症的药膏?”少妍望向秀英嫂,“早点用上,还可起效快些。”

  “都有,都有,姑娘放心好了。”秀英嫂点头不迭,指了指床头堆摞着的瓶瓶罐罐,“不巧思医师没在家,他爹又疼得没魂儿似的,急得我们没处抓挖,连夜拜托邻家带了毅儿,寻到下面石屯村一位开私塾的宋老先生家里现买的药,那老先生学问好,更兼医理颇深,邻家热心,还另外荐了个神婆子,只是毅儿他爹干脆讲那个不中用的,说啥他都不信,也就作罢了。”

  (抓挖:方言,有用手抓、动手做、寻人借等意思,此处即寻人来帮忙的意思。)

  子默探身取来两个黑瓷药瓶,与少嫆两人揭开盖子闻了闻,又递到少姝手上。少姝看了药,一言不发上前,在尹毓川左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再细细察看过伤处恢复的情形,点点头:“唔,多是皮外损伤,幸未伤及脏腑,宋老先生用药亦是高明,毓川叔静心休养即可。”

  (调息至数:中医诊脉时要先稳定自己的呼吸,叫调息,这里作诊视的意思,病人脉搏在常人一呼吸间跳动的次数叫至数,快的叫数,慢的叫迟。)

  尹毓川听了连连点头。

  她那煞有介事的老到架势,却是看得众人轻松一乐。

  “伤筋动骨一百天,”子猷也关照道,“我那里还有几副新配的外用丸药,活血散瘀最好,等会儿家里车来一并送到的,婶婶可斟酌着先给毓川叔用上,待思医师回来再请他修方配药便更放心了。”

  尹毅和父母忙出声答应了。

  王文娟又从袖中取出包银钱,作好作歹,硬要塞到秀英嫂手上,两人推拒了几回,相持不下。

  “秀英嫂,”思霓从旁劝了句,“孩子们的心意,你便收下吧。”

  听罢秀英嫂方红着眼收了,又是好一通的絮絮感激谢语。

  说了半日话,众人见尹毓川精神难以支持,好生嘱咐完,又来到尹横屋中坐谈。正殷勤叙些寒温闲话,忽听门外下人回报说接姑娘们的车子到了,又奉上一盒药品放下,众人便辞别出来。

  尹家老幼陪少姝母女送车辆至村口,直至车辆马匹转过山壁看不见了,方搀扶相携回转家去。

  晃晃悠悠的油碧车内,子默和大嫂姐姐们悠哉悠哉地享用着各色细巧茶果——少姝特意准备好供他们路上消磨的——又忍不住说叨开了。

  捧着漆盒的少嫆近水楼台,吃了个饱,神思活泛起来,先满脸匪夷所思地问道:“虽说是场意外,毓川叔也太操劳了,家里也足够殷实,还为了赚钱走夜路冒险,说好听了是不辞辛劳,可是遭这等罪,是不是也犯不上?”

  “管家阿翁回来是为了图个自在,山水田园之间,过得羲皇上人一般,没想到儿子媳妇看不开,何苦为了那些个阿堵物奔波劳苦。”少妍话里话外,多少有些看不惯的意思。

  (羲皇上人:羲皇,指伏羲氏。伏羲氏以前的人,即太古的人,比喻无忧无虑,生活恬静闲适的人。)

  “你们多体谅些吧,”少婵叹了声,“咱们在家里自然不理论钱财进出等事,只晓得用什么就张嘴要什么,没吃过苦,也没受过治,毓川叔他虽然不缺,但这两年为碰上儿子看病,还有奉养管家阿翁,想来也不敢松懈。”

  因小羲刚摇晃着睡熟了,王文娟不敢大声,亦不敢多说,反而显得意味深长:“自食其力不为贪,虽不必殚思极虑求富贵,但也不用胶柱鼓瑟守贫寒。”

  “嫂嫂所言极是,我也以为,人行于世不可忘‘义利’二字,尹家的生意本就是助人而自助的营生,听少姝姐姐说,这山上作坊里的货品,好多是凭借尹家转到城里去的,有的换钱,有的易物,天天有人眼巴巴等着过活,也因此毓川叔的生意会越做越兴旺,以至起早摸黑,披星戴月。”

  这些话语传到车身旁骑行的两兄弟耳中,正撞到他们心坎上,两人会心而笑。

  子猷慢吟道:“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尽做本分的人自会心安理得。”

  (出自《论语·里仁》,意思是没有仁德的人不能长久地处在贫困中,也不能长久地处在安乐中。孔子的这种思想是希望人们注意个人的道德操守,在任何环境下都做到矢志不移,保持气节。)

  又走了半刻,子献不由自主地发牢骚:“咱们这磨磨蹭蹭地走到几时去,我等不及,不如先策马回去,给家里大人们报个信儿?”

  子猷拉一拉马缰绳,略作思量后允准了:“你前头去吧,记得避让乡间行人,切不可贪快。”

  少妍忽推帘,正色扬声告诫道:“骑者善堕,游者善溺,子献哥哥,你好赖叫人省点心,若妈妈知道你又急脚鬼似地风驰,可就再也碰不得你这宝贝白颠马啦!”

  (骑者善堕,游者善溺:出自汉袁康《越绝书·外传记吴王占梦》:“悲哉,夫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君子各以所好为祸。)

  (白颠马:额有白毛的俊马。)

  子献似应非应,含糊了一句什么不清不楚的话,他让马后退几步,用马镫在它腰上用力一夹,马儿立即高声嘶鸣,转瞬跑了一射之地,回过头来,冲这边大力挥挥手,眨眼间便绝尘而去。

  “瞧瞧,劝人的好话全当耳旁风!”少妍忿然扭回头来,心有不甘又没法子。

  “无妨无妨,子献哥哥知道轻重。”少嫆又往她手里放了块点心。

  “唔,别有风味,想必又是少姝的手艺,”少妍咬了一大口,眉眼舒展开来,“这回真心服气了她,在那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外穿梭,乐此不疲,我一时一霎还凑合,日子长了铁定跑得人影儿也寻不见。”

  “你觉得少姝只是在干活儿么?”少婵听了反问道。

  “不是干活儿,那还能是做什么?”少嫆忽闪着大眼。

  “用心做任何事,都是修身之阶。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纺绩井臼,做不同的事皆有受益,时日既久自有积累,人若不经这些锻炼,终是窑头土坯,中看而不中用,自欺欺人罢了。我们这些姐妹,都应当好好跟少姝学学。”

  “窑头土坯又是什么?”少妍疑惑不解,笑问,“少婵姐姐怎么也同三叔母一样,正文出来前,先让人打上一通闷葫芦?”

  少婵指指帘外远处,那是洪山村喊车沟里烟气缭绕的陶窑所在,答道:“便如那里窑头之上,新拉出来晾晒的泥坯,虽已初具碗盘壶罐等形态,却还未经过水火锻炼,一旦急雨滂沱而降,它必滥矣!”

  (窑头土坯:该典故出自《西游记》第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少妍回过味儿来,冲少嫆挤挤眼,捏起嗓门说:“听出来没有?大姐姐现在劲头实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抖开了阵仗要经受锻炼了。”

  少婵没好气,发狠把她腮上一拧,一面忌惮吵醒小羲,一面压着笑道:“过来,让我正经收拾收拾,好端端一番剖腹深告不理,你倒现编排起我来了。”

  在姐妹们的一路笑闹中,这一趟翘首已久的踏春之游便悄然落幕了。

  “吱呀”一声,扉开风动,窗缝间飘落几瓣白色香槐,思霓母女回到了水沟院中。

  “回来了。”少姝喊一嗓子,直接爬上炕,四肢摊开,舒泰得再无法言语。

  思霓让领回的小鹿自回小窝,便笑着坐到女儿身旁。

  “这两天可是玩尽兴了?”

  “妈妈,太有意思了,说来也怪,哥哥姐姐们在这儿的时候,我觉着浑身上下有用不的劲儿,他们一走,才觉得腰也困,腿也酸了,实在不想起来,来,妈妈也累了,咱们一块儿躺会儿。”少姝嘻嘻笑着。

  “好,也没什么可忙了,咱们娘俩儿便挨着歇歇。”思霓受用地搂过女儿,一把抱进怀中。

  “妈妈睡着了?”少姝蹭来蹭去。

  “没有,想说什么?我等着听呢。”思霓半阖着眼逗小女。

  “我给子猷哥哥他们变了个戏法。”

  “什么戏法?”

  “就是妈妈教我的,变小葫芦那个。”

  “嗯,他们觉得如何?”

  “别提有多喜欢了!”少姝大力的点点头,仔细看母亲的神情,不无担忧地说,“我是不是又招摇了,妈妈说过不让展示给外人……”

  思霓微笑:“少姝的兄弟姐妹,说成‘外人’就不通了。”

  少姝暗暗吁了口气,一颗心踏实落肚。

  她语调益发明快了:“子猷哥哥还以此戏阐发了有道先生的‘五德’,我们几个受益良多。”

  “那多好。”

  “畅谈时,大家说到与五行的对应,我才知五德在儒、释、道等诸家各有表露,多么玄妙!那时我想,妈妈若也在当场,将会以五德对应什么?”少姝眸光闪闪,绽放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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